冬雪交响曲(下)

时间:2025-11-27 15:50 来源:十堰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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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-26-喻斌

作者 喻斌(汉江师范学院教授)

冬之舞

冬天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冰雪。冰雪是一种自然现象,风、云、雨、露也是自然现象,可它们之间却有较大区别。虽都是水,但云、雨、露无需特殊条件,随处都会露面,而冰雪却会择时、择地。在地球两极,几乎是冰雪的天地,可在赤道附近,就难寻它的踪影。这种特征增加了人们对它的好奇心。

冰雪除了寒冷,还会给人带来生活上的不方便,最主要的就是行走的麻烦。大雪封山,人们难以分辨哪里是坑,哪里是洼,弄不好就会掉进沟里。江河封冻,舟船爬窝,冰面滑得像抹了油,贸然行走栽跟头、仰巴叉,让你吃尽苦头。可就在人们一次次的摔打中,掌握了驾驭冰雪的两大技能:滑雪和溜冰。这两种技巧经过不断地发展、完善、艺术化,竟演化出了奇妙的冰雪运动。今天的冰雪运动,也被人们无不赞美地称之为冰雪舞蹈。

滑雪,是北方人大多能掌握的一种技能,在大地被白雪覆盖的时候,脚踏滑雪板,手持滑雪杖,利用已减少了的阻力和自身的重力,在雪地上急速飞驶。在东北的林海雪原里,猎人利用滑雪技能竟可以追上野兽。现代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中,有一场漂亮的滑雪舞蹈,剧中把滑雪中的各种技巧与戏剧中的程式化动作结合起来,演员们时而变幻队形、时而鱼贯而进,腾空跃起时上下翻飞,回环转折时左盘右旋。高、飘、轻、盈的动作,尽显舞姿的优美,令人目不暇接。

当滑雪成为一项竞技性体育运动之后,特别是通过电视媒体进入普通人的视野之后,受欢迎的程度越来越高,影响力越来越大。2022年,北京举办了第24届冬奥会,冰雪健儿的表演,吸引着亿万人守在电视机旁。那快如闪电般的速滑,让观众也随之紧张。特别是跳台滑雪,最是叩人心弦,选手从几十米高的坡道上俯冲而下,又从翘起的跳台口腾身飞出,在空中滑翔并做出各种高难动作,看得人心跳加速。

北京冬奥会为全民的冰雪运动奏响了前奏曲。此后,各地因地制宜、兴建了许多滑雪场。在南方,确实没有降雪的条件,人们移花接木,推出了类似的滑草项目。沙漠地区也移植出了滑沙运动。城镇里还开发出了滑轮运动,孩子们穿上滑轮鞋,公园里、人行道都可见到一闪而过的身影。更夸张的是,酒店里也出现了踩着轮滑的传菜员,小区里也来了轮滑助力的快递小哥,滑雪运动的增值链还在继续延长着。

花样翻新、舞姿翩翩的还得说是冰上运动,现在的运动项目,最有观赏性的应该是花样滑冰,男女队员通过分毫不差的配合,完成托举、旋转、跳跃等系列高难度动作,将速度与激情、力量与协调演绎到极致,是名副其实的冰上芭蕾。  

近几年,让人们从新奇中感到有趣的是冰壶,两队互掷冰壶相撞击,以得分区冰壶所占的位置记分定胜负。这活动不像冰球那样挥舞球杆左冲右突,常常搞得人仰马翻,而是文质彬彬、秩序井然。让人搞不明白的是,当选手把壶掷出去后,不停大声呼叫,这呼叫有何用途?难道这壶能听得懂吗?还有冰壶滑动过程中,同伴不停地擦着前面的冰面,这会影响它滑动的路线吗?越是搞不懂越是想看。最近看到一则新闻,北方某地一群老人不跳广场舞了,跑到结冰的湖面上玩起了冰壶。他们把烧水的壶里灌满水,冻成冰疙瘩后,当作运动器具,这才是真正的冰壶。大家玩得不亦乐乎,笑

得前仰后合,可见这项运动的魅力无穷。

老人尚且如此,小朋友更不用说了。我清楚地记得当年我们玩冰的场景,那时没见过什么冰刀之类的装备,用木板锯成鞋底模样,竖着嵌两根粗铁丝,木板前面钉两颗铁钉可以刹车,然后用带子绑在脚上就可上冰面了。为了少摔跤,我们还在田埂的电杆上拴上长绳子,两头绷紧,初学者就拉着绳子演练。大家一玩就半天,家里不喊吃饭,就舍不得散场。

不知什么原因,人们坐在室内,看着漫天风雪,总觉寒气逼人,可一到了冰雪之中,谁也感觉不到冷了。这就是冰雪吸引人之处。

冬之乐

冬天的冰雪世界充满了神奇,人们置身其中,自会获得一种视觉快感和精神上的解放。它带给人们的快乐是多层次、多角度的,不同的人会从不同的角度,通过不同的方式,感受到不同的乐趣。

踏雪之乐,是最容易获得的一种快乐。只要有飞雪、只要你有心情,披不披蓑,戴不戴笠都无所谓。小溪边、竹林中、松树下,茅舍板桥、小亭草棚,无处不是景。所以外出踏雪,是文人骚客都很喜欢的户外运动。

《世说新语》所记“访戴”是郊外踏雪的著名典故。东晋的王子猷在漫天大雪的夜晚,兴奋不已,想和戴安道聊天。戴安道家在剡溪,和山阴还蛮远,可王子猷不管这些,驾上小船就出发了。

到了戴家门口,天亮了,这时他突然改主意了,也不见戴,转身原路返回。别人不理解他这怪异的行为,他给出的理由是“兴尽”。这个“兴”就是踏雪之“兴”,无谈“兴”了。踏雪而来,踏雪而归,见不见戴无所谓,反正赏雪的瘾过足了。

明末还有一个酷爱雪中寻欢的公子哥张岱。他最为人熟知的赏雪小记《湖心亭看雪》,已显出雪痴的神采。他也总能玩出些新名堂,有一次大雪,他在家庭戏班中挑选了五个艺员陪他一起踏雪游玩。回来途中,遇一土坡,他让大家两人一组,抱成一团,顺坡滚下。三个雪团滚下雪坡,已分不清鼻子眼睛,一起大笑大叫,狂欢不止。是冰雪为这些趣人提供了天然的乐园。

我国著名的古典小说都写到踏雪出行,书中用这独特的环境来烘托人物性格。《三国演义》中,刘备三人二次拜访诸葛亮,就是一次风雪中的远行,不畏严寒正表现了刘备的诚恳。《水浒传》中,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段,以天气的冷酷映衬社会的冷酷,是风神助力把林冲送上了梁山。《红楼梦》中的贵族千金小姐,也在大雪中释放了天性,又是联句,又是乞梅,还在雪地里搞起烧烤。一次降雪,就导演出了

这么多精彩的节目。

童趣之乐,是能给所有人带来快乐的一种快乐。对冰雪最痴情的,还是未谙世事的天真孩童。一场冰雪,让孩子们兴奋得忘乎所以。什么天寒衣单啦,路滑泥泞啦,都浇不灭他们玩耍的热情。那发自内心的欢笑、不计后果的狂野,连大人都会被感染。

堆雪人是孩子们都熟悉的游戏。只要积雪有了一定的厚度,大街小巷、村边操场,到处都成了堆塑雪人的工地。孩子们用木板、木锨把积雪收集到一块儿,一边拍打,一边向上堆雪。大的能达到两米多高,俨然巨人大汉,小的可一两尺高。典型的袖珍小儿,最难的工序是塑人头,要和身子成合适比例,要圆要结实,能挖出五官,这就需要大点儿的孩子来细心施工。最激动人心的工序是为成型的雪人装饰打扮,大家七嘴八舌,各出高招,戴什么帽子,围什么围脖,戴不戴眼镜,留不留胡子,无穷的探讨就是无穷的快乐。孩子们的想象力是丰富的,完成了一个出色的艺术品,成就感是满满的,不仅仅自己要拍照留念,还要把家长请来一起分享欢乐。

打雪仗更是孩子们的顶级游戏。下雪后,大家一吆喝,一群孩子一窝蜂地跑向野外,奔向广场、公园,分好队伍,混战就开始了。刚捏出来的雪团上下飞舞,砸到身上爆出一团雪花,但无人喊痛,不下火线,兴致更高。有人搞恶作剧,用偷袭的方式,抓起一把雪,丢进对手的脖子里,这马上就会听到一声尖叫。

更有趣的是,孩子们的战场中,总会混进几个大小孩儿,这些成年人童心未泯,不惜降低身份,权当一次超龄儿童。

几十年前,吃根冰棍是奢侈的高消费,农村的孩子根本没这福气。今天什么巧克力雪糕、冻酸奶五花八门,但孩子们仍然钟情于自然形成的冰棍。早上起来,屋檐下、水管边上的冰溜子,都是孩子们的战利品。掰下一截,吮上几口,比什么都有味。冰雪给孩子们带来了多少快乐啊。

闲造之乐,冰雪为人们的快乐提供了客观条件,要能达到物我相溶,物与神游,还得要有精神上的契合,也就是说要有闲心闲情。试想,大年三十卖豆腐的杨白劳在面对冰雪时,哪来的快乐呢?

在广大农村,春种秋收冬藏已毕,总算可以松口气了。一场大雪,上不了山,下不了地,厨房有柴,缸里有米,这就可以坐在火塘边乐呵乐呵了。冬闲时节到了,农民的假日也就到了。东北的农村,屋里盘着暖炕,雪窝里冻着饺子,全家围坐在炕上。小孩子嗑着松籽,老婆婆叨着烟袋锅,本屯的艺术家手持红绸或彩肩,在炕前巴掌大的空地上,扭动腰肢,唱起二人转,一阵阵的爆笑,像惊雷一样在村庄上空滚动,这就是闲中之乐。

在我们鄂西北山区,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只要不搞改天换地大会战,再遇上个丰收年景,那冬雪之乐也令人羡慕。家家堂屋里,挖一个火炉坑,树疙瘩燃起熊熊大火,红炭灰里煨着烤红薯,铜壶里烫着的苞谷酒香飘数丈,火炉上的吊罐里腊猪蹄、小土豆,翻花大浪,咕嘟嘟只冒气泡。一家老少,围炉端坐,听老人讲古。昨天讲了躲长毛,今天讲巫溪挑盐,主妇揭开吊罐盖,用筷子插插肉皮,香气一喷出来,全家人伸长脖子,眼里放光,鼻孔抽动,这才是真正的农家乐。

在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中国大地上,小康的幸福越来越真切、越来越诱人,一到冬季,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东北,兴安岭上的马拉爬犁,查干湖上的冰下拉网,最惊艳的还属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,五颜六色的冰雕,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,电视新闻中“冰雪经济”这个新词汇的出现,预示着新的生活状态、新的生存体验。

今天,身上有保暖服,家里有暖气,摆脱了寒冷,摆脱贫困,人们就可以张开双臂,去拥抱冰雪世界。

冬天已来到了,它带着冰雪、带着快乐、带着人们一起奏响幸福生活的交响曲。

编辑:于子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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