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魏夫妇陪读记：“吃得苦中苦，必上985”

□本报记者  李世醒  文/图

鲈鱼放入锅中，滋起一团热油。下午4点，曹荣珍已开始准备晚饭。食材很新鲜，是她上午专程从老虎沟菜市场挑选的，一只鸡、一条鲈鱼和几样时令蔬菜。

曹荣珍看着表，还有40分钟，在郧阳中学读高一的小儿子就要放学回家。她边准备，边哼着小曲，明天元旦假日，儿子可以在家待两天，这让曹荣珍心情舒畅。

“所有精力都在孩子身上”

下午5点，小儿子魏子阮笑嘻嘻地进了门。曹荣珍接过书包，小声嘀咕：“怎么这么沉？”“哪有？”魏子阮从里面拿出几本书，一沓试卷，几件衣服和两只手电。

魏子阮住校，一周回家一次。住校作息规律，晚上学校统一熄灯后，魏子阮躲在被窝里，偷偷用手电照明补习。两只手电一共能撑十多个小时，足够应付一周。

放下书包，曹荣珍招呼魏子阮洗澡，然后称体重。“136斤，又长胖了。”曹荣珍笑道。每周回家，母亲都要督促魏子阮称重，通过变化的数值，曹荣珍可以判断儿子在校生活的好坏。

去年，魏子阮以竹溪县中考第四名的成绩被郧阳中学录取，曹荣珍和丈夫老魏一合计，决定到郧阳中学附近租房陪读。

出租屋位于东正国际小区14号楼，这栋楼90%的住户是陪读家庭，所以又叫陪读楼，每年有不少孩子考上了国内外名校。

老魏的房子在2单元5楼尽头，这是他精挑细选的结果。5楼有平台直达小区公路，不用挤电梯，孩子能节省不少时间。一层有30户，人员流动大，边户安静，客厅有侧窗，透亮。

房子不大，但生活设施齐全，冬天有暖气，小区周围还有菜市场、便利店、超市，生活方便。“这里就是我‘家’，我们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孩子身上了。”曹荣珍说。

为了陪读，曹荣珍辞掉县城的正式工作，常住在十堰城区，半年没有回过老家。老魏则在郧阳中学谋得一份门卫的差事，早上六点上班，晚上六点下班，既能赚点生活费，还能照顾一下妻儿。

曹荣珍一家对陪读生活并不陌生。几年前，大儿子魏子斌也在郧阳中学读书，前两年住校，父母管教颇少。大儿子心思没放在学习上，成绩排在年级中下游。

临近高三，老魏独自一人来到十堰城区，在陪读楼租下房子，让大儿子走读，每天照顾生活，监督学习。

在父亲的陪伴下，魏子斌成绩突飞猛进，最终考上北京石油大学，毕业后进入天津滨海新区石油公司，待遇颇丰。至今，大儿子和人吹牛时总说：“我三年高中，一年读完。”

巧合的是，老魏租住的房子，正是当年大儿子住过的，魏子阮卧室的墙壁上，还隐约留下哥哥当年自我勉励的贴纸，上面写着：“我一定要考上‘985’‘211’。”哥哥当年的豪言壮语，现在依旧激励着魏子阮。

魏子斌工作在天津一处钻井平台，隔月轮休。元旦前一天，他赶回了十堰。“哥，这次给我带好东西没？”魏子阮刚洗完澡，从卫生间出来便问。哥哥从墙角拽出一包裹，从中拿出咖啡、红牛和各种零食。魏子阮曾经抱怨过，说一上课就犯困，魏子斌特意带了提神醒脑的饮品。“下次换个口味，上次给我的咖啡，喝完更困。”魏子阮打趣。

哥俩见面，话自然不少。魏子阮喜欢旅游，但学业束缚着他，就围着哥哥打听外面的见闻。“等你考上大学，去哪儿都行。”魏子斌鼓励他。

“一定要考上985”

吃过饭，魏子阮很自觉地进了屋，开始刷题。这周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多，他直呼后悔，应该多带一些作业回家，赶赶进度。

哥哥在客厅小声地玩手机。放假两天，魏子阮没出过家门，除了做题就是做题，说好的理发也顾不上。老魏抱怨儿子头发太长，长得像“长毛贼”，魏子阮以“头发长，保暖”推脱过去。原本哥哥购买了两张《拆弹专家2》电影票，准备邀弟弟一起看，见此情景，也没好意思张口。

儿子压力很大，曹荣珍心知肚明。三个月前分班考试，魏子阮发挥不好，没能进入博雅班。成绩出来时，正值他15岁生日，魏子阮在家哭了好几天，体重也暴跌了3斤。

别的忙帮不上，曹荣珍只能安排好儿子的生活。魏子阮近视，曹荣珍给他配了硬性角膜隐形眼镜，一副一万元。儿子喜食鱼，每个周末，曹荣珍都会买鲜鱼，依着儿子的口味烹饪。

“中国人向来重视子嗣，你就是再成功，家里有很多房子、财产，结果还是给孩子，最后大家重心都会放在后代上。”老魏说，大儿子小时候性格乖张，读初中时，门门功课不及格，整日打架闹事，差点进了派出所。按照曹荣珍的说法，“他就是那一带的混混头子”。

那时老魏在河北邯郸中央五矿搞工程，常年不在家。最多时手上有五个项目，一年能挣大几十万。为了儿子，他不得不辞职回家，每天陪孩子上学放学，硬生生把老大的性格掰了回来，随之改变的还有成绩和命运。

陪完大儿子，又轮到小儿子，老魏不觉得辛苦。“父母陪读的目的，除了照顾孩子生活和学习，还要潜移默化影响孩子的世界观。”老魏和曹荣珍生活节省，一件衣服能穿很多年，耳濡目染之下，魏子阮也学会精打细算，一周花不到一百元，和花钱大手大脚的哥哥截然不同。

日常生活中，老魏也鼓励孩子在家庭和学校中，多承担责任。现在不忙的时候，魏子阮经常帮着父母拖地、做饭，在班里，他还是班长。

但无论如何，高中三年，学习始终占第一位。如果孩子成绩有所下降，或者孩子出现体重下降、感冒、厌食等可能影响学习的征兆，老魏会紧张、失眠。“焦虑是很难化解和减少的，整个社会环境都是推着你往上，你没有办法。”

最近，老魏趁着空闲在读《我的二本学生》这本书，他意识到二本和985真的没法比，不仅一本和二本之间存在鄙视链，连985和211学校之间也存在差别。

“现在很多单位招聘，明确只要985毕业生。你如果从好学校毕业，你的选择范围是巨大的，但如果是很普通的学校，你就得等人家来挑你。”这让老魏更加焦虑。老魏制作了一张海报，粘贴在大儿子当年粘贴海报的地方。上面用红色的大字写着：“吃得苦中苦，必上985。”